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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刺客的衣服已完全剥下,光溜溜地躺在桌上,任人宰割。

楚青崖在他脸上一抹,手套沾了些粉末,又拿来一壶刚烧开的热水,往他脸上泼去,浓厚的黄色膏油随水化开,露出原本的陌生面貌。

江蓠心说这妆不仅化得精湛,还很眼熟,不知道天底下最厉害的易容术是否都和桂堂用的一样。

“把他洗干净。”楚青崖吩咐侍卫,自己拿了笔墨写验状。

写着写着,忽道:“我从前做朔州休原县令,穷山恶水之地,三天两头就要死人,衙门人手不足,便只能亲自代劳。后来去盛京府做通判,碰上人命官司,少不得也要去现场督查,当了巡抚更加繁忙,两省的状子都往我这儿递,也就是今年从刑部入阁,才不做这些了。你说我堪比十年的老仵作,却不知他验了十年尸,见过的死人未必有我一年多。”

他难得说这么长一串话,语气沉肃,江蓠头一次对他起了几分敬意,也不开玩笑了,“惭愧,生在清平世,不知人间亡魂多。”

楚青崖写完了,把验状递给侍卫,来到刺客被冲刷干净的尸体边,盯着他肩上一枚牛角刺青,冷笑:“哪来什么清平世?齐王府的内卫都闯进朝廷命官的宅子里行刺了。”

王府内卫?江蓠好奇地站起来。

一个侍卫走上前看,肯首道:“正是伏牛卫,我在伏牛观中见到的刺青和此人身上一样,他们极少出乾江省。大人,莫不是您半年前腰斩了齐王他岳父,他来报仇了,所以刺杀您家眷?”

楚青崖道:“便让他来报。迟早有一日,本官要他全家的脑袋滚在菜市口给马蹄踏烂。”

江蓠打了个寒颤。

“酷吏”这个恶名,有一半是今年三月那桩贪污灾银案闹的,国中人尽皆知楚阁老把齐王的岳父、前户部尚书下了狱,又重启了废除二十年的腰斩之刑。据说当日京城菜市口架起了三十把巨大的钢刀,楚青崖一声令下,罪犯们身子断为两截,户部尚书一时没死透,用手指沾着鲜血,在地上连写了五个斗大的“恨”字。

那触目惊心的血迹,深深地流进了观刑百姓们的心里,自此连楚阁老上朝的轿子,方圆半里都没人敢靠近。

这桩惨烈的贪污案下,乃是齐王和朝廷两派势力的交锋。

大燕自宣宗萧培驾崩后,十年内换了三个皇帝,朝局并不稳定。第一位继任者是太子萧铸,弘德元年登基,第二年就被楚王带兵清君侧给弄死了,庙号献宗。这弑君犯上的楚王萧铎便是第二位继任,年号景仁,当了八年皇帝,于去岁十二月暴毙身亡,据传是被毒死的,留下个独生子,正是当今七岁的小皇帝萧泽。

幼主羸弱,国丧不满一个月,宗室藩王便蠢蠢欲动,其中威胁最大的就是齐王萧铭。这些年藩王互相倾轧,宣宗的皇子就剩下这么一个,辈分行二,年方四十,身强力壮。只因他生母出身低微,几个兄弟都不拿正眼瞧他,他就藩后一直待在伏牛观里修道,不问政事,躲过了一轮轮自相残杀。

今年元月楚青崖一上台,陆续查出大批暗地里和他有关的官员,便知这些年他韬光养晦,羽翼渐丰,更有消息说他在封地招兵买马,赫然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。

若不尽早铲除,必将酿成大患,可削藩终究缺乏明面上的理由。

江蓠思索朝政的同时,楚青崖望着伏牛卫的尸首,眉头微皱,不知想起了什么。

“大人,卢少爷找到了,被人用药迷晕在库房,已送到东厢了。”

楚青崖快步走到门前,回头一望,江蓠不等他开口便道:“我也去看看。”

手上一热,她愣了愣,已被他牵出花厅。

“你不是能好好走路么?”

楚青崖不解:“嗯?”

“刚才你是把我拖上台阶的。”

他依旧目视前方,指头搓了搓她温热的手背,“……事急从权,以后不拖了。”

不拖就不拖了,还要装模作样说一句事急从权!

江蓠觉得她每天要把这狗官骂上一千遍才解恨。

蔫头耷脑地到了东厢,一进门,楚丹璧就拦着她:“别看,你那没用的姐夫被人扒个精光,脑壳还在架子上磕肿了。”

可怜的姐夫……江蓠为卢翊默哀。

楚青崖走到床边,看到卢翊脖子上如同针扎的四个小红点,脸色顿时一变。除了后脑勺的肿包,他全身只有这处受伤,像是被虫子咬的,还在渗血,洞眼周围的皮肤浮起淡红如丝络的血痕。

“好香啊,”楚丹璧凑近他的脖子,“是迷药的气味吗?”

一股幽幽的花香从洞眼散开。

江蓠鼻子灵,也闻到了,她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,却不能说出来,静静地坐在绣墩上,手指轻叩桌面。

“你说刺客声音未变?”楚青崖霍然回头问。

“对呀,听上去就和姐夫一样。”

易容有四样要易,外貌、形体、声音、举止,其中声音是最好认的,却最不易模仿。一个人外貌只要有七八成相似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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