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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蓠点头道:“还是爹娘想得周全,直隶省的解元可比永安省的解元难考多了,全是什么四岁背《诗经》、七岁背《国语》、八岁出诗集的怪胎,若你家大人在国子监读书,那不得寝食难安吗?好好的文曲星下凡,变成渡劫。”

杜蘅:“……倒也不至于。”

两人又去西面的号舍,先生们的住所和学生们在不同的院子里,从外头看要宽敞些,学生的有两人一间,有四人一间,格、致、诚、正是给四品官以上的子孙住的,可以带伴读,另有天、地、人等十八号给普通监生居住,陈设要次些。

楚青崖把阿芷弄进了诚号一间朝南的屋子,号舍外有人守着不让进,江蓠就在外面等着,杜蘅使了个墙头功夫,猱身翻进了院子,去了一会儿,回来道:

“那伴读小丫头挺机灵的,房里已布置齐全了,床席干净,文房四宝、衣箱饭盒都有,同住的那个女孩子是镇远将军的女儿,比小姐大一岁,会武,没人敢欺负她,和伴读在踢毽子玩儿呢。”

如此江蓠彻底放了心,“他想得怪周到的。”

这姐夫当得够意思。

“就是嘛,我姐夫可没对我这么好。”杜蘅老成地叹道,“我才十五,就被家里赶出来谋生了……”

“你们大人十五的时候也独自在京城谋生啊,翰林院那是什么地方,里面个个人精,都不能得罪。”

杜蘅奇道:“夫人今日怎么为大人说起话来了?”

江蓠一窒,好像……真的是?

“我又不是意气用事的人,他做得对,我说他干什么。”她硬着头皮道。

江蓠还想再逛逛,到了东面的射圃和仓库,就要凭身份才能进了,她腰上虽佩着宫里赐的一品诰命玉牌,却不想拿这个压人,转去了北面的藏书楼。这楼共四层十六间,飞檐斗拱,明瓦亮砖,看在她眼里,就是国子监里最漂亮的一栋楼阁,刚说不拿身份压人,下一刻就把玉牌祭了出来。

守楼的学生是贫寒出身,在监内干活赚点钱,哪见过地位这么高的夫人,匆匆要跪,被她扶起来,压低声音道:“麻烦小哥了,我家孩子在这里上学,借此机会看看书。”

又递了几钱碎银子。

学生脸一红,把银子还给她:“夫人请进吧,圣贤书本该是谁都能读的。今日里头没人,您正好上去,若是来了人,千万别叫人瞧见,要在酉时锁楼前出来。”

江蓠心中一震,抬脚进去,还回想着他这句话。

是啊,书本该是谁都能读的。

楼中书架林立,墨香扑鼻,每层都放着几张桌椅。架上码着密密匝匝的书籍,比江府的藏书还要多好几倍,有些还是罕见的古抄本。江蓠屏住呼吸,轻轻地摸到书上字的时候,都要激动得打颤了,聚精会神地翻着一本又一本,恨不得做个贼,把这些宝贝全偷到家里去。

这一看,浑然不觉楼外北风骤起,遮云蔽日。

待手指僵冷得翻不动书页,她才抬起头,窗外已暗下来,落叶飒飒地扫着窗纸,听得几声寒鸦低鸣。

“夫人,外面下雪了!”杜蘅趴在走廊里喊,“要锁楼了,咱们得出去!”

……到时辰了?

她还没看多久啊?

江蓠恋恋不舍地把桌上的书放回原处,这时才感到彻骨的寒意,裹紧斗篷下楼,见那学生穿得实在单薄,哆嗦着掏钥匙给一间间屋子上锁,把银子再次塞给他:“你拿着,读书报国的人,冻生病了还怎么上学?”

说完便领着杜蘅快步出去,“这下迟了,你们大人都要下值了,我还没回去!”

雪落得快,傍晚的天色尚能看清路,两人抄近道踏着草丛,经过碑林回到辟雍大殿,杜蘅见她摸着石碑不撒手,急唤道:

“夫人,别看了,以后还有机会看!您冻坏了我可要遭殃。”

江蓠低低应了一声,从松林里快步走出,没了树木的遮挡,风卷着雪扑在脸上,冰冰凉凉的,抬手抹了一把,又是一阵狂风夹着雪粒,直往身上吹打。

她系紧帽绳,经过西边的白玉桥时,冥冥中仿佛有谁叫她,忽然侧过首,就这么在漫天风雪中站住了脚。

辟雍大殿西侧的水榭中,有人盘膝端坐,渺渺的声音如云中月,在风里忽隐忽现。

雪花纷纷飘下,落在殿外攒动的人群头上,这些人里有青衫学子,有布衣百姓,都不约而同地面朝水榭立着,屏息凝神,脸上露出仰慕之情,纵然衣帽上落了层薄雪,也无一离开。

江蓠不由走近了几步。

“夫人,走吧!”

她的目光遥遥地掠过拱桥,穿越雪幕,只模糊地看见亭中一抹背影,银冠束发,纯白的大氅如鹤羽,几乎融进雪中去,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,便辟出一方须弥世界,清如琉璃,不染纤尘。

江蓠看不见他的脸,却觉得他在宁静地微笑。

“夫人,轿子就在前面。”杜蘅给她拍去发上的雪,拉上被风吹掉的帽子。

“别出声!”她道。

那人的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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