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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伤其类的心。

温沅掩袖笑道,“殿下是小瞧了我?改日来东宫做客,让您看看我的厉害。”指了指身上的蓝地鱼纹妆花披风,“还不是一出门被风吹昏了头,只记得穿衣,竟忘了正事。今儿是初一,再过几日就是太子生辰,我前些天抄了一卷经,想着去到母后宫中,请捧经宫侍一并奉到塔里,也算我替太子祈福的一番心意。这不,走到半路才想起,遣了下人快去快回,我忙里偷闲,却被您撞个正着。”

她看向身侧的香柏道,“这天儿真是了不得,瞧瞧多好的一棵树,看样子少说也有一甲子的寿数了,枯得这样厉害,不知开了春还有没有得活。”

萧珩走上前与她肩并着肩,他转过年才十四岁,个子却赶得急,比温沅高出半个头还有余。顺着一个方向看去,冷不丁问道,“皇嫂不知这是哪儿?”

温沅面色迟迟,“此路偏僻,我平日不常走的。”

萧珩点点头,“荒了二十来年,连宫人都甚少踏足,树也有精魄神魂,喜好阳光雨水,喜欢听好的,也喜欢人气儿。”说着望向四周,“您不觉得宫里多冷清?我自幼长于此,知道有近半数的殿宇都是空的,您猜这是为什么?”

“”

“因为长秋宫太冷了。冷得粉黛凋零,连整座宫殿的时间都冻结在了原地。”

温沅的心跳一拍快过一拍,她盯着那张似笑的嘴唇一张一合,有些惧怕接下来要听到的话。

“昭阳宫旧时为先帝淑妃居所,母后入宫前曾一度宠冠群芳,风头无两。后来的事,想必您也清楚,”他的语气抑扬顿挫,“冬天来了,花儿要谢了。一谢,就是这么多年。”

温沅手足无措,她牵了牵嘴角,干巴巴附和道,“母后与圣上情意相通,难免冷落了外人。这于殿下是件好事。”

萧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,一手撑墙笑得直不起身,笑得温沅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欲言又止,短短片刻功夫后背的冷汗一茬茬冒,一双眼睛警醒地瞪向他。

“皇嫂不必惊慌,珩没有恶意,”他摆摆手,目算过宫人的脚程距离,视线落在一处邈远隐约的楼阁上,睫羽低垂,“现在赶去长秋宫怕是来不及,宫侍早已动身。何不亲自走一趟?亲笔抄的经书,亲手奉进佛塔,皇嫂的一片真心不必另假外人,定能藉此传达给佛祖,以佑皇兄福祚绵长。”

话音刚落,怀抱经卷的宫女便气喘吁吁跑到身边,萧珩俏皮地眨了眨眼,不等她答复,又像来时的一阵风,去也无声。

温沅目送一席碧绿消失在重门尽头,发梢冷汗湿结,贴着鬓角,伴着重重的喘息一起一落。宫女见她脸色嘴唇呈现出病态的苍白,吓得急忙替她拢衣掖袖,连声告罪。

“太子妃身子不爽利,要不今日先回去?”

“不用,”她从宫女手中抽出一柄装奁了经文的檀木盒子,由着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生根发芽,“先去给母后问安,若是赶不上再作打算。”

多宝寺塔兴建于元德七年,历时二年竣工,落成后由当世高僧慈济大师洒净开光,率门徒十二人诵经三日,供奉手书经卷千余册。大法会后,慈济上请离去,只留下一位自愿净身入宫的弟子陪侍在允皇子身边。直到昭元三年再入宫闱,与当时罹患眼疾、囿于心病的萧允闭门长谈一夜,隔日辞行。之后便隐入尘烟,行迹渺渺。

与先帝在时的香火鼎盛不同,厉帝出身行伍,于佛法造诣一事上兴致寥寥。若非靖后十几年如一日潜心向佛不问俗事,连宫门都极少踏出,厉帝为讨其欢心,这才继续让人看守此塔,延续了这枚自先朝遗留下来的火种。

温沅从长秋宫宫人的口中得知,静宁殿的抄文已于今晨早些时候递出。她依旧没能走进内殿,不过很快便是太子生辰,那是每年仅有一次的,面见靖后上颜的机会。

在回东宫的路上,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萧珩的眼神。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另一面,温沅自然不会再像信任太子那般对这位“可怜”的皇长子坦诚相待。相反,她也不想着了他的道,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算计成刺向萧允的一把刀。

她问宫女,“你去到过那里么?”

宫女飞快瞟了一眼,“太子妃是说多宝寺塔?奴才没去过的,只是听说塔周四面环水,就像是坐落于小岛上一样。”

温沅诧异,“在宫里掘了河道引流?就为了建一座塔?这是什么道理。”

宫女的神情顿时犹豫,她压低声音,两只眼珠盯住地面一转不转,“好像是为了皇后娘娘。”

“母后?”

“皇后娘娘是南方人,最喜欢流水绕青汀的景色,先帝在下令修筑佛塔时,先让工匠凿出一块水中平地,来去都要有人舣楫。所以后来能当上捧经宫侍的,还得识水性、会摇橹渡舟。”

温沅叹为观止。她望向那座象征着先帝对靖后的一往情深、对太子的舔犊之情的幽邃佛塔,紧紧握住手中的木盒,像是下定了决心。

“你会摆船么?不会也没关系,”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,“我就在岸边看一看,只看一看而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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